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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之日

诞生之日

黑暗。

可视范围之内,只有黑暗,除了黑暗以外别无他物。

没有生命,甚至没有任何物质。

浓重的黑暗包裹着他。

他的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他身着暗红色的长袍,头上红色的尖顶帽显得松松垮垮的,柔软的帽身微微倾斜。

黑暗中好像也有落脚点,从旁人的视角看去,他就像一团火一般默默地走在黑暗中。

突然,他停止前进。

在他眼前有一个透明而又遍布裂痕的水晶球,水晶球里透露着七彩斑斓的颜色。在周围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显得那么的突兀。

他伸出双手,捧着水晶球。脸上露出笑容,喃喃自语道: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啊。”

那语气就像会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可眼前的水晶球连生物都称不上。

“这个世界很美丽哦,你也该好好看看它吧。”

他盯着水晶球,又像是察觉到什么般摇了摇头。

“我和这个世界欠了你那么多,你会这么愤怒也是自然。这样吧,我把这些还给你,就当做是赔礼。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他仿佛是在向手中的水晶球倾诉,但水晶球中没有任何变化。

他撤开一只手,伸向虚空中。不可思议的,他的手就那样从手腕处消失了。

他的手从虚空中抽回,手上没有拿着任何东西,可五个不同颜色的水晶球随着手一同从虚空中涌出。

这五个水晶球略小于刚才的那个。

一个中充斥着火焰,球身呈赤红色。

一个中灌满了寒冰,球身呈冰蓝色。

一个中满溢出生机,球身呈黄绿色。

一个中闪耀着光芒,球身呈金黄色。

一个中填充满黑暗,球身呈紫黑色。

他用手指挥着它们,令它们一齐撞向他手中拿着的水晶球。

有悖常理的是,看似脆弱的水晶球并没有破碎。反倒像融化一般的,不同颜色的水晶球融入五彩斑斓的水晶球。

眼前的水晶球好像更加完整了。

目睹这不可思议的景象,他只是微微一笑,好似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

他将水晶球往前一举,球的半面消失在虚空中。

“不,还是算了。”

他将球拿回,刚才消失的部分凭空出现。

他面前的空间扭曲,他踏入其中。

他就这样消逝在虚空中,不禁令人觉得可怕,仿佛是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紧接着他再次出现,从扭曲的空间中现身。

他周围已经不再是无垠的黑暗,而是一个偌大的寝房。

精美绝伦的紫色水晶灯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照耀着古朴典雅的梳妆台。精致的桌椅,巨大而高贵典雅的床,不知是何材质的地毯柔软舒适;它们仿佛在诉说房间主人不俗的品位和非凡的财力。

他早已来过这里,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房间的主人在场。

她身上穿着浅紫色丝绸睡衣,这紫色正好突出她的高贵。黑发美人,用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的词语,奢华、高贵。

黑暗精灵基本都拥有较好的容颜,而她又拥有其女性中巅峰的美貌。随意叫一个黑暗精灵恐怕都会认识这幅美貌。

她就是黑暗精灵中顶点的存在,同时也是这个房间的主人,黑暗精灵的女王,茉莉·格兰肯。

先是惊讶,没错,即使是她也不免惊讶了一会儿。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露出敌意,狠狠地瞪着不速之客。

从未有人能这么闯入她的闺房,茉莉·格兰肯的警戒心提到最大限度,进入待战状态。

“啊咧啊咧,不小心踩脏了主人的地毯。我还真是个不合格的客人呢。”

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的他这么说着,但其实鞋上并没有任何的泥土或其他秽物。

黑暗精灵女王快速思考着。她刚刚梳洗完毕准备睡觉,刚坐上床,然后房间离她不远处的空间扭曲了,接着从中走出一个红色装束的法师。

她是黑暗精灵的女王,同时也是黑暗精灵中最优秀的魔法吟唱者。但即使是黑暗精灵中最优秀的她,也无法发动“传送”魔法。她甚至怀疑是否存在“传送”这样的魔法,可眼前的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如果要找比自己优秀的魔法吟唱者,那也只是在不同学术领域中寻找而已。

无论如何,眼前的男人都不是可以小瞧的对手。

看了一眼还在思索的黑暗精灵,他不禁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只是有事拜访而已。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淡然的说道,然后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此时,茉莉才注意到他手上端着的奇怪的水晶球。

“我觉得不请自来地闯入女性的闺房已经是很出格的举动了。”

对方释放出强大的魔力波动,茉莉压抑住心中因此产生的恐惧感。

茉莉依旧保持着警惕,法杖就在不到两公尺远的地方,如果对方有什么举动她打算第一时间冲过去拿法杖。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意:

“我可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如果不是事情紧急的话,我会先提出觐见申请的。”

“再说了,我这次是来帮你的。”

“真是莫名其妙。”茉莉很想这么说,但却没有说出口,毕竟还不知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何居心。

“我看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你是谁了,你肯定也知道我的身份。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到现在也没有自我介绍,多半是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他的下一句话推翻了茉莉的推测。

“呀!都忘了自我介绍了,老了——记忆力不行了。不对,主要是我没有自我介绍的习惯。”

就像是在开玩笑,这么说着的他脸上仍旧是一脸清爽的笑容,那分明是少年的脸庞。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

“我其实还挺出名的,我想想,对了。你们一般叫我特米特里乌斯,虽然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全名。不过你就先这么叫着吧,女王大人。”

此话一出,茉莉的脸上瞬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愕。不,要是他报出的名字不是这个的话茉莉可能会更加难以承受吧。确实,要是那个传说中的法师,的确有可能做到用魔法扭曲空间的地步,而且茉莉还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魔力波动。即使不想相信也只是自欺欺人, 但传说中的法师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令人无法想象。

特米特里乌斯是一个广为流传的名字,不过他却是在几百年前较为活跃。广为人知的事是他说服红龙厄喀斯与现在的圣龙王国卡斯塔瑞亚签订契约,但那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在那之后他便再无大的音讯,只有些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

特米特里乌斯是人类,照理来说人类的寿命是不能超过百年的,但那只是普通人类。强大的膜法师们可以用膜法为自己续命,人类世界出名的四贤者没有一个在一百岁以下,并且也有魔法可以保持外貌年龄。

所以眼前的被人称之为“大贤者”的特里特米乌斯虽然面貌还是青年,但实际年龄没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作为黑暗精灵女王的茉莉知道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上一任黑暗精灵女王退位前曾告诉她:

有个叫做特米特里乌斯的法师拿走了“最初之暗”。

“最初之暗”被称为黑暗精灵诞生的源头,最初的黑暗精灵都诞生于它。一般的黑暗精灵都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只有每一代的女王和女王自己挑选的亲信可以知道“最初之暗”的存在。当然也有的黑暗精灵是通过有性生殖而出世就是了。

特米特里乌斯正大光明的从前任女王手中抢走“最初之暗”,说是有什么要紧的用途。但就算不满,前任女王也没有派人去尝试夺回它。原因很简单,大贤者特米特里乌斯不是黑暗精灵们能战胜的对象。

前任女王提醒茉莉,不要尝试与特米特里乌斯战斗。

茉莉现在也知道了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够使用空间转移的魔法。还有就是茉莉察觉到了他身上的魔力流动。他肯定可以掩盖住,但他没有那么做,茉莉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他在告诉自己:“不要试图与我战斗。”

而他成功了,茉莉虽然时刻警备着他,做好了战斗也可以的打算。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而已。茉莉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眼前的对手。

“虽然客人有些无礼,但尊贵的主人不会在意这些吧。我要谈的事情还挺重要的,我不希望你一直警戒着。”

说完,特米特里乌斯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甩手的动作。伴随着他的动作,茉莉的法杖飞到茉莉的手上。准确的说,特里特米乌斯运用魔力将法杖交付到茉莉手里。

虽然没有放下全部警戒心,但茉莉猜测对方没有动手的打算。所以谈谈也无妨,也许他真的只是过来帮忙。倒不如说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这里再没有什么能吸引他这个等级的魔法吟唱者,除非…...

“那么还请无礼的客人稍稍等待,虽然是我的卧室,但还请允许我先换一身装束迎接。”

“不用了,就这身比较可爱。再说了,给你机会万一你叫人就太拖时间了,咱们直接聊正事。”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他接着说道:

“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吧,这次深渊可是会有大问题,我不信你们没察觉到。”

这是最高机密,虽然茉莉已经猜到他是因此而来——只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了。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全世界都可能毁灭。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是最高级别的机密,即使是暗精灵王国的子民也不知道……

算了,茉莉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与其研究对方的信息源,不如好好听听对方想说什么。于是她开口:

“是这样没错,我已经做出对策了。你说自己是来帮忙的,怎么个帮法?”

“噗哧。”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礼貌。然后他接着说道:

“抱歉,你所说的‘对策’有点可爱,所以我没忍住。”

没错,这个男人说出了比发笑更加惹人恼怒的话。

茉莉·格兰肯忍住不用自己的法杖去敲对方的脑袋,考虑着对方到底是如何知晓一切的。会不会只是虚张声势?明明不知道却装作知道,以此作为谈判价码之类的?

不,不太可能吧。对方不是能够用常理去推敲的人。

“你放心,我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是有什么情报网,你手下的黑暗精灵们各个视死如归,想从他们嘴里弄出有用的消息想必很难吧!”

他再度笑了笑,接着说道:

“以我对你们这些人类,哦不,人类种族的了解。如果有什么大危机的话,不管有没有用,你们多半都会抱团取暖。”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他的语气就好像人类的灭亡与他无关一般。但他的猜测分毫不差,早在确认危机将来临之时。茉莉·格兰肯便派出使节——如果发出秘密邀请也算出使他国的话——去向这个世界的顶点人物们发出邀请。但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胁迫,因为这邀请的强制性很高——这是前代女王努力的成果。尽管离那还有几年——就连茉莉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几年——但通知已经发出。

“别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不过也许你真的不是人。你或许太急迫了,而且我们的名单上也没有你。”茉莉努力保持着平静说出这番话。

“当然不会有我,要是我一个人解决了——”他顿了顿,然后认真却又有几分玩味地看着茉莉。“那英雄们历经艰苦默默拯救世界的故事就没那么具有观赏性了,不是吗?而且更重要的是,只要我不想见到你们,你们就找不到我。”

他的语气十分令人火大,总是茉莉胸怀宽广,也有些无法忍受他的嘲讽。本该古井无波的面庞上表现了出来几百年来从没有出现过的表情。而特米特里乌斯则有些开心的看着她。

“你的表情真有趣,让我来读读你的内心。恩——你现在想把法杖甩到我的头上,但又害怕我认真起来。恩,这可不行,明明贵为女王却有这种粗鲁的想法。”

他哈哈地笑了几声,不顾一边窝火的茉莉。茉莉也懒得猜测他是真的能够读取别人的心思还是仅仅是猜出来的。

虽然夺走了黑暗精灵国度的国宝,但对于特米特里乌斯,茉莉并没有什么怨恨。不仅如此,茉莉还崇拜他拥有的强大力量,这是作为一个优秀学者兼魔法吟唱者而非女王对知识的敬畏。虽然自身的天赋与魔力也是关键,但对魔法原理的研讨与了解也很重要,魔法吟唱者的知识就是力量。所以对于眼前的人物,茉莉本该心生敬畏,但现在却只剩讨厌。她甚至开始怀疑夺走“最初之暗”是否只是因为眼前的人一时兴起。

“所以,”茉莉终于开口说话。“你说自己是来帮忙的,然后就对我们这些凡人的处理问题的方式冷嘲热讽。莫非——你的帮助就是告诉我我无能为力让我安心等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谢谢你的忠告,我们这些可怜的人类种族还是要‘抱团取暖’以谋生路。”

茉莉虽然预测到危机将会来临,也知道这绝不是能轻易解决的事——所以她已经向“外界”发出邀请,但她没有想过解决不了的情况;她相信附近诸国最强的精英聚在一起,齐心协力的话,能够解决这次的危机。

“我不否认当代的勇者很优秀,比以前的任何一位都要优秀。而人类各国的战力也比几百年前高了许多。”特米特里乌斯的表情趋于严肃。“但这一次的危机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甚至我都有些想出手帮你们了——”

“那你就出手啊,让我见识见识大贤者是不是徒有虚名,其他人是不是只是累赘。”茉莉插话道,语气中有些不服输。

“但我不能。”他显得有些失落,或者说是些许悲伤。

“为什么?”

“我不能与深渊冲突,我伤不到它生产出的东西。”

“这算什么,如果要找借口的话这是最烂的了。你不是被人们誉为大贤者么。”

茉莉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她有些相信他的说法。

“无论怎样,我不能直接出手帮你们,或者说——我帮不了。”

他抬起手,手上是一直被两人忽视的水晶球。

“所以我带来了‘他’。”

虽然这个水晶球中绚烂的色彩很是引人注目,但与赤红色的法师相比,茉莉跟一直更在意后者。她将视线移到自己一直忽视的目标上。

“‘他’会帮助你们渡过难关,也许会给你添很多麻烦,但你也需要‘他’。”

他让水晶球漂浮起来,飞向茉莉的方向,茉莉伸出双手接过水晶球。

“解释起来会很麻烦,所以我尽量只告诉你必要的消息。”

茉莉看着手中的水晶球,她从未看到过如此绚烂的色彩,水晶球中仿佛承载着另一个仅由色彩构成的简单世界。

“‘他’是是一个生物,也需以后形态会改变,多半会照着你的形态改变。‘他’现在还没有自我意识,等‘他’有了自我意识,也需会脾气暴躁。但你要承受住他的怒火,危机来临前让‘他’尽量多学些知识,到时候让他帮忙,应该就能解决危机。”

“给我一个需要你所谓的‘他’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特米特里乌斯的嘴角下倾。“没有‘他’的帮助,你们集结的人会全灭,或许你们能解决危机,但只能活下来几个人。并且,这个或许的概率还挺小的。我相信你不会做蠢事,即使你现在非常火大想要拒绝我的提议。如果我预测的没错的话,几天后你就能看到‘他’的活跃,到时候你就不会对我的话有疑问了。”

正如特米特里乌斯所说,茉莉不会意气用事。虽然眼前的人目的未知,但强大如他说假话也没有什么利益可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把‘他’交给我?为什么要帮我,不,帮助人类种族?”

“并非只是在帮你,人世毁灭对我也没有好处。——并且,这并非只是在帮你,而是互利。只有正直、善良、高尚如你,才能给‘他’带来最好的影响。”

并非是客套话,他的眼神和语气告诉茉莉,他真的真么认为。内心有一点小小的雀跃,茉莉打消这股雀跃劲,但这毕竟是传说中的大贤者的称赞,还是无法避免的让人有点高兴。

“我要离开了,希望你能善加培养‘他’,我相信你绝不会后悔的。”

“等等。”

茉莉出声阻止站起准备离开的特米特里乌斯。

“按你的说法,我这也是在帮你的忙。”

“没错,所以我帮你拯救人世。”

“那我还有一个要求。”

“贪得无厌的女人可不会受男人的青睐哦。”

“反正我又不打算给你留下好印象。”

听到这话,特米特里乌斯无奈的偏了偏头。

“我才刚夸完你诶。”

“谁在乎你的称赞,我要你实现我一个愿望。”

“愿望?我可不是神灯之类的。”

“或者说,我要你用一次魔法。按照我说的方式用。”

“好吧,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想用什么魔法,你知道的魔法大部分你都能使用吧。”

“我还没想到,你先欠着,等我想到叫你,你要随叫随到。”

“还真是过分的要求。”特米特里乌斯笑了笑。“不过,我接受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走进了扭曲的空间中。茉莉目送他离开,但并没有向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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